国际教育网

繁体

我的四个学伴

2019-08-10

关注


我本科的1/4在山东大学度过,山大给了一张《第二校园结业证书》,有一枚校徽,一件印了logo的T恤,有80多个在山大修的学分,有三四十个同班同学,还有一年的美好回忆。山大也算我的母校之一。这次她被负面舆论围攻,我没有及时站出来说公道话,特别愧疚。没发声的原因是怂。因为我见识过网络暴力的威力。我害怕,我软弱。

山大,对不起。

学伴制度有个问题很多人没说:留学生集中管理和汉语言学习环境之间的矛盾。中国对外国人的管理极为严格。例如留学生的住宿和上课范围受限,留学生不能和中国学生混住,必须集中管理。外国人登记宾馆也受限,旅游更不用说,很多民族地区禁止外国人自由行,只能跟团。制度是这样,至于留学生如何在他们的中国朋友的里应外合下逍遥法外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学习汉语又有语境要求。留学生只有在取得hsk证书后才能进入专业学习,进入专业后才有机会自由地和本专业学生一起上课。集中管理和汉语学习是个悖论。为了解决这个悖论,校方不得不借助志愿者的力量,为留学生挑选“特供”朋友。在成为志愿者前,政治教育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一般来说,学校招募志愿者都会写明:“党员、学习成绩好、有学生会经历、有海外经历优先”。这几条很重要——党员意味着志愿者不太会在留学生面前诋毁祖国。成绩好意味着志愿者不太会带着留学生泡夜店。学生会经历意味着志愿者熟悉学校的体制,知道去哪里盖章办手续。海外经历意味着志愿者见过世面,不容易变成洋奴才。

我一共当过四次学伴。

我的第一个学伴是个漂亮的荷兰女生,想不起她的名字,大约叫Lisa吧。那时我在山大。严格来讲Lisa不是我的学伴,而是姜海洋的。有一天姜海洋问我可不可以和她一块帮L氏讲题,我就去了几次,L是汉语言文学专业。记得有一次讲的是孟子五十步笑百步,她不懂文言虚词,我用汉语夹英语磕磕巴巴地解释,后来发现自己也糊涂了。很多年后接触到萨皮尔沃尔夫理论,觉得我们懂得的古汉语逻辑,或许只能用古汉语逻辑才能真正理解。

复活节的时候L氏邀请我们参加了一次草地聚会,party上有一群说日耳曼语的荷兰人和德国人,有一群亢奋的中国基督徒,有姜海洋,还有我。我们尬聊和吃东西。那群亢奋的中国基督徒一直拿着小本子唱歌。

后来再也没见过L氏,不知她的古汉语学得怎么样了,能不能分清之和诸。

回到兰大后,我又当了三次学伴。

第2个学伴叫巴基耶夫,一个乌兹别克斯坦男生。我去机场接机,接丢了。我懊恼地回到学校,最后在恪勤楼门口找到B氏。原来学校里有另一个中亚学生K氏,他们自己是一个小社群。B氏来中国前已经在网上和K氏联系过,所以他一下飞机直接被K氏接走。学校给他发邮件说有中国学生在机场接,他压根没看邮件。

B氏和K氏都算不上好学生,他们在中国当一年交换生,汉语大概只学会了谢谢和我爱你。我去过几次他宿舍,他永远在打刺客信条。B氏的舍友佐佐木是一个腼腆的小男生,被B氏欺负得永远蜷缩在床上。他俩的相处格局是:

我倒挺喜欢佐佐木,一个刻苦的小孩,走在大街上也不会被认作老外。默默无闻地在学校里呆了一年,没惹什么麻烦。佐佐木的学伴去佐佐木的学校访学过。佐佐木和巴基耶夫的宿舍里弥漫着巴基耶夫的古龙水味道,令人咳嗽。我任何时候见到佐佐木,他都低着头看书。

B名义上是穆斯林,但是抽烟喝酒吃猪肉。除了让我白跑一趟机场,他另一个让我很恼火的事情是记不住我的名字。有一天他说:“我给你起个俄文名字要不要?我叫你瓦列拉怎么样?”我挺生气,严肃地谈了谈,我说:“在我们的文化里,只有长辈才能给我起名字,你这么做让我感到不被尊重”。

B氏和K氏没事就往夜店跑,夜店里外国人可以免费喝酒,而且会有女人带他们去开房,不用他掏钱。有一回带B氏去财务处交学费,掏钱包的时候掉出来几个安全套,我很惊讶:“你这么快就在中国找到女朋友了吗?”他说没女朋友,安全套是去夜店用的,而且每次去夜店都能用到。

“开房谁掏钱?”我问。

“反正不是我。”巴基耶夫回答。

“你们去的夜店叫什么,在哪?”我问。

“我不知道,K知道。所有的出租车司机也知道,只要我们上了车,不说去哪,司机就会把我们带去那个夜店。”巴基耶夫回答。

后来我问了出租车司机,果然兰州有几个这样的夜店,专门收纳外国人,给外国人提供免费的饮料和食物。唉,这帮洋奴才!应该都倒闭!

B氏和K氏在天水北路逛街的时候还被星探发掘过,对方是演艺公司的,邀请他们去车展当车模,一天一千块。B和K的中文很差,完全听不懂对方说什么,就打通我的电话让我和那个人沟通。从此我学会了一个新名词:“洋猴子”,以前在百度搜洋猴子能搜出很多有趣的图片,现在只能搜到普通猴子。


第3个学伴叫Sarah D,加拿大曼尼托巴省人,曼尼托巴大学考古学学生。因为我前一年刚从曼大交流回来,而且专业相近,外事办的老师就问可否做她的学伴。

我们吃了几次饭,过年期间我还邀请她和她的舍友去滑了一次雪。

我试图带她旁听考古学或人类学课程,但是Sarah刚刚本科,汉语学得马马虎虎,考古学的专业课也没学多少。所以她跟不上大家的节奏。兰大的本科生都在榆中,研究生在本部,留学生公寓在本部。如上文所说,留学生住宿严格受限,故s只能在本部选课,可是研究生课程对她太难了。所以一番折腾后,s竟然选了几门mpa的课程凑学分,大把宝贵的时间都浪费了。

于是s和我渐行渐远,她很快有了很多中国朋友,我不知她平时在做什么。s走的时候用微信群发“我要走了,谢谢你在中国对我的照顾”。她不小心把群发的人拉进了一个大群,里面好几十个人。看来她在中国被人呵护得很好,无需我多费心。

第4个学伴叫“注意听”,因为她姓朱,姓名谐音注意听。除了注意听,其余三个学伴都被我带丢了。他们熟悉校园环境后,很快就会有比我更热情的新朋友。我大概属于那种交友淡如水的人。注意听没被我带丢,一方面因为她本来就是中国人,不会有人围上来哄抢。一方面台湾中国文化大学来的这一批交换生人都非常好,善良,真诚。

那次是互派交流生,台北的中国文化大学先来二十个师生搞一个月的冬令营,然后兰大去台北二十个人搞一个月的夏令营。所以我们20vs20互相都是学伴。台方的领队老师是林冠群教授,中国文化大学的文学院院长,台湾最优秀的藏学家。学生有本硕博,全部是历史学专业。我们听讲座,游学,田野调查,冬令营和夏令营都很充实。我觉得四次学伴经历里,这一次是真正的“学伴”,我们一起上课和做调研。

前些天觉得开车无聊,就在车载音频播放器里放了一些以前听讲座录的音,一边开车一边重温讲座,其中就有林冠群老师讲吐蕃历史的“尚”与“论”的问题。林教授知道我研究藏族建筑,还把他八十年代在大陆买的藏族建筑方面的书送给我。他真的是个儒雅的学者,祝愿他健康。

注意听是那群学伴里年龄最小的,所以很活泼爱玩,爱拍照。几个月前我写了《失序之美:人类社会的废墟情怀》,里面说的那个喜欢拍废墟的女同学就是注意听。我们去台湾前,注意听给我们发邮件说:学伴的意思就是学习道路上的绊脚石。因为她策划了一大套台北游玩攻略。后来我们玩得好也学得好。那次有个大陆男生在台北突发疾病,我们还轮流陪护病人,真的是同甘苦共患难。这一批老师同学一直在保持联络,感情很真挚。

唉。写着写着怎么变得感伤起来了呢。年龄越大越容易被回忆淹没。

本文写给自己和身边的朋友,不必转发。我怕被键盘侠看到,进来污言秽语。

以上这些文字都是这些天在火车上用手机断断续续写的。



作者:巨浪,来源:洞想授权转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声明:除特别注明原创授权转载文章外,其他文章均为转载,版权归原作者或平台所有。如有侵权,请告知删除。谢谢。


声明:本文内容为国际教育号作者发布,不代表国际教育网的观点和立场,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快速匹配适合您孩子的学校

全国500所国际学校大全 / 3分钟匹配5-8所 / 1年名校升学备考托管服务

立即匹配

家长关注

为你推荐

预约看校

提交